好。」
我想起母亲梳着我的长发说:「世上的好儿郎这么多,我们阿琇与谁配不上呢?」
马车轱辘轱辘地前进,捧雪握着我的手说:「姑娘,您哭一次吧,哭出来便好了。」到头来我周围的人都因为我落泪,我却一滴泪都没掉。
我咬着牙格的格的,明明是要开春的时候,怎么冷得这样厉害?
我尽量挺直着腰脊,却最终难受地弯下去,我猛烈地咳嗽起来,悬着的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捧雪哭着说:「姑娘您何苦呢,您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想起十七岁的谢宴戈鲜衣怒马,斜着一双眼恣意地问我:「姜家的大小姐,时时守着规矩步子都精确得像量过一样,你何苦呢?」
我何苦呢?
我用大袖遮住满脸的泪。
姜琇,你自讨苦吃。
3
我生了一场大病。
病前还见的着的雪色,病好了之后柳枝已经抽条了,却是春色满上京的时候了。
那些事情,像是漫天的雪落下来,却又重归不见了去。
等我痊愈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除却脸色还显得苍白,其他与从前再无二致。
孙宰辅的嫡孙女幼宜送来了个宴贴,正写着个「春日宴」三字。每逢春日,京中总有大大小小的宴会来消遣作乐。
我看了「春日宴」三个字,写得娴雅、大气,和幼宜素日往来也不错,倒也应了下。
春日宴设在城外鄞水旁,我到的时候已经偏晚,人已经差不多到齐。宴主孙幼宜上来拉我的手,笑说:「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体好些了没有?」
我笑着说好多了。
幼宜话头一转,低声和我说:「你可算来了,你不在,陆双欢算出尽了风头。你病的这段时间,她一会儿咏雪吹自己有咏絮之才,一会儿故意跑谢宴戈前头采什么雪水煮茶用,可怜谢宴戈带回来的那孤女一脚踩她裙摆上,雪没采成倒是摔了一跤。」
陆双欢是陆侍郎家的姑娘,一直卯了劲和我争个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头。况且,贵女圈里谁不知道,她喜欢谢宴戈呢。
我和孙幼宜这边说这话,却听到里头传来了喧哗,怕是出了什么乱子了。
孙幼宜扯着我往前看情况。
只见一个姑娘呆呆地坐着,桌上墨砚被打翻,墨水糟蹋了满桌的东西之后,又沾了她一身。湖碧色的衣裙本来好看得紧,现在打翻了墨染上一片狼藉。她的脸上也划了几道黑痕,怕是没想到会这样发展,眼里的泪与惊愕混在一起,反倒呆住了,滑稽地像戏台上唱戏的戏子。
这姑娘我认得。青铃姑娘。
陆双欢同她玩得好的姑娘本坐在旁边,好像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远远地躲开。你一句我一句地帮腔。
「好好地作一幅画,青铃县主啊,你怎么就和岭南的蛮人一般粗鲁。」
「哎呀,可惜了这好笔,管夫人制的笔,真是糟蹋呀。」
「到底是出身低贱,和她一个宴会我倒觉得低了身份。」
陆双欢欣赏够了青铃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开口:「青铃县主,既然是县主,总要和这身份相匹配,连作个画这样对贵女实在平常的事情,怎么就闹出这样的笑话?」
陆双欢是笃定了无人会怼她,这个青铃本来就出身低下,攀上了个谢家混到了县主又如何?这是最讲血脉与家世的圈子。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我说不准会给她出头,但这是青铃。最多就是孙幼宜这个倒霉宴主出来和稀泥。
我瞧着青铃一个人孤零零、狼狈地坐着,满身的狼藉,又被这种话给讽刺,一双眼蓄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