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容眼中?泪光闪烁,轻声:“叶郎君,程老元帅当夜一定非常希望有人来救他一家,救凉城满城百姓。”
叶白?面如恶鬼。
他脸如鬼白?,森冷无比,毫无血色。他盯着杜嫣容,陷入混乱——
爹爹伯父他们曾经那样希望过吗?
是啊,他们必是希望的。为了该死的边关安危,他们逼他和?公主联姻,逼他和?幼时的姜循分开,逼他练武逼他掌兵……
一些全是混账的人,死得无声无息。他离家出走想报复他们,想让他们知道他有自?己的人生他不愿意当将?军不愿意打仗,想让爹娘向他低头向他认错……
可是他等到了什么?
叶白?立在空荡荡的堂屋中?。
有水溅落在冰凉的地砖上?,如涟漪开花,如落花痕淡。
……那已经过去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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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莫怕!”立在城楼上?敲完鼓的暮灵竹,回身?面对着下方将?士,面对着聚集城下的百姓。
她从未面临这样的局面,从未有机会看到这样多的人朝自?己叩拜朝自?己祈福。她听到小孩啼哭,看到妇人呜咽,她单薄的身?子被衣袂裹挟,脸上?无血目中?明光。
她朝她的子民发誓:“我绝不背弃东京,绝不逃离东京。我和?你们同战。”
指甲掐进掌心,她痛得鲜血绵密,却仍说下去:“只?要渡过此?难关,朝堂会认错……我已快马加鞭向江世子递降书,他们有大批兵马,只?要我们坚持十日?,他们兵马便会解东京围困之局。”
暮灵竹微笑?:“我们会安全。”
代价却是让权。
然而无论代价是什么,满城百姓听到江鹭的名字却兴奋欢呼,开始看到了希望。在漫长的对峙中?,原来连东京百姓都觉得朝堂错了啊。
暮灵竹出神之际,听到铁蹄溅地声,听到鼓声响彻天地。身?边卫士上?前提醒,暮灵竹才侧过身?朝城下看。
城楼上?的将?士和?城下的兵马、百姓,一同看去。
年轻的、俊美的叶白?伏在马背上?,带着兵马奔至城楼下。白?袍在风中?轻扬,尚未沾血。年轻的将?领抬起头,朝楼上?的公主拱手。
叶白?高声:“殿下,臣请带兵出战——”
周遭声静,又倏然迸发出更多的热情来:“是叶宰相?!叶宰相?要亲自?率兵?”
“叶宰相?马术好厉害。”
“以前只?以为叶郎君是文?臣,可今日?看上?去,他穿战铠也像模像样啊。”
暮灵竹一言不发。
她立在城楼上?,遥遥看着叶白?下马。白?袍小将?在卫士邀请下快速上?楼,红缨飞扬,步伐稳健。他跪在她面前,以武臣之力拱手,仰脸端然:
“请殿下允臣出兵。”
暮灵竹缓缓俯身?。
许多岁月如水如雾,在她眼前穿梭,又如走马灯一样悠然消逝。
幼年时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抱着娘亲尸体大哭的日?子,稚嫩问着谁来救她的日?子,嬷嬷死前把画像送到她怀里的日?子……她打开那幅画。
画帛粗劣,画工普通,画中?少?年郎英俊风流。
她在宫中?校场中?看到着官服的青年文?臣为她拦住恶兽;她在生辰日?抱着画帛入睡;她颤着手端不好药汁,被青年扣住肩,眼睁睁看着父皇在面前病逝。
故事最终定格在,他牵着她的手,踏过龙尾道,奔过丹墀青砖,将?她送到摄政傀儡的位置上?。
她曾以为那是新的开始,其实那已是结局。
若画中?少?年郎长大,若少?年郎走出画帛,便应是眼前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