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 雨稀稀落落地停了,村中的血腥味和烟雾仍没有散。
围着一个枯井,原永和自己的小厮站在一边, 晏倾站在进村的另一头。双方对峙,却都在对方叫破自己身份后,没有一点惊讶表情。
原永的小厮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刀。
原永抬手,颇有些嘲弄:“不用急, 我们两个人对上他一个病秧子, 胜算绰绰有余。你看咱们的太子羡,孤身前来,一个侍卫都没有带, 明明城里都打成一片乱了……你道他为什么孤身前来?因为连他也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曝光, 怕世人知道太子羡没有死,怕皇帝要治罪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晏倾:“你说我若是派人去告个状,说你就是太子羡, 长安那边什么反应?”
晏倾淡声:“原大哥恐怕不会这么做吧?你是小锦里的当家人, 小锦里实际上算是‘上华天’的下域,论理讲, 你也应是太子羡的下属。你去状告我, 不相当于把自己告了吗?
“太子羡自然该死,太子羡的下属便不危险吗?原大哥筹谋这么久,为了摆脱自己和太子羡的关系布置深远,怎么会不懂这个理。”
原永回头对自己的小厮笑:“你看,这就是咱们的殿下。永远那么聪明, 永远那么镇定,永远好像胸有成竹……可你依然输到了今天这一步。
“看着自己的旧友、下属、亲人朋友一个个死, 你还活着做什么?”
他疑惑地看着晏倾,嘲笑:“以殿下礼贤下士、宽广爱民的心怀,您不应该以死谢罪吗?”
晏倾眼眸静黑,睫毛上的水雾向下滴落。
原永的扎心刺骨之问,并不足以动摇他。
晏倾答:“我活着自然有我活着的理由,叛徒没必要知道这个原因。”
原永脸色大变,嘲弄神色变成了焦躁后的暴虐,隐忍的戾气。
原永沉声问:“不知道殿下找我做什么?”
晏倾:“你是我来到蜀州后所有发生的事的幕后牵线人,你策划了这一切。你说我找你做什么?”
原永沉默一下,又问:“你确定?你……算了,但我是幕后主使又如何,我帮你给乔宴伸冤了啊,我帮你抓到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员把柄了啊。我做的都是好事,殿下就不必刻意来找我道谢了。”
他勉强藏着自己的焦躁,向晏倾行个礼。他见晏倾不动,便试图出村。他肥胖的身子动一下,晏倾仍挡在了他面前。
原永抬头:“怎么?”
晏倾:“你无罪?那么是谁杀死的这一任的木言夫人,是谁跟官府做的那笔生意?是谁拿着小锦里跟官府交易,把小锦里变成了今日模样?
“你无罪,那么你躲在大柳村的枯井下面度日如年,是为了哪般?你的小厮与你衣服里鼓囊囊缝着的东西,不是银两又是什么?”
原永和小厮面色齐齐变了。
原永目色幽沉地盯着晏倾:
面前高瘦青年看着这么羸弱,这么苍白,这么虚弱。可是他是曾经的太子羡。世人有多尊崇曾经的太子羡,给太子羡加上多少赞誉,无论真假,在他的品德能服众前,他必须有才能支配自己的品德。
世人无疑认为太子羡是合格的。
可是原永并没有想到晏倾真的能查到自己。
因为自己做的所有事……多么的隐秘,多么的不动声色。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花了好多年想怎么摆脱这一切,自己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为什么晏倾能仍发现?
原永冷冷道:“看来殿下一直在与我寻开心。殿下从进锦城开始,见我第一面,就知道我是谁了?”
晏倾摇头。
他低声:“你太高估我了。你藏得那么严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