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亲王并不觉着有什么可以与昭文帝辩白的。
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当然,昭文帝素有仁孝名声,不会揭开这层遮羞布的。故而,只是迫不及待地将他一家人打发到封地去。
不过一死而已,仁德亲王敢做下这些事,就不是个怕死的。不过,仁德亲王实未料到昭文帝还会再来见他。
不是宣他进宫,而是来王府见他。
当然,这王府已被监察司的人接管,再安全不过。
仁德亲王想问一句:“皇上早就怀疑我了吗?”别跟他说什么祖宗保佑龙体平安的鬼话,他绝不相信谁会在这么要命的关键时候清醒。
“德妃宫中自尽的小宫女——”昭文帝的神色中有种莫名的意味,却很耐心地为仁德亲王解惑,“母后素来偏爱于你,不过,她从来不是不识大局的人。朕已经要立九皇子为太子,哪怕母后没少为难皇后,她也不会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栽赃皇后。你太忌讳朕立太子了。这个小宫女,是你最大的败笔。德妃生产时难产,原本也是想推到皇后头上的。按你的计划,德妃难产而亡,皇嗣夭亡,然后再加个德妃亲信小宫女命谏慈宁宫,这样,才能重创皇后。届时皇后污名难洗,母后又素来不喜欢皇后,子以母贵,哪怕九皇子是嫡子,立储怕也不易。”昭文帝一字一句如同尖刀,锋锐无比地戳破仁德亲王的私心,流出肮脏腐臭的毒汁,“你计划得很好,也很周全。只是,皇后防备得太好,一直到德妃过身,你都没有发难的机会。这时,你想从德妃之死上做文章,唯有一个小宫女可用。你又太过心急,根本未考虑这个小宫女的身份实在太单薄了,想用她扳倒皇后,这是白日发梦。计策已败,你就当及时抽手,不该再勉力而为。”
仁德亲王低笑出声,眉宇间染上一抹悲愤:“记得小时候,皇兄也喜欢这般教导我,你该这样,不该那样……表面上做足了兄弟情深、大仁大义的功夫,最终防我却似防贼。皇兄登基二十年,我就做了二十年的闲散王爷……皇兄不知道,做闲散王爷是个什么滋味。除了王爵,空无一物,甚至连这王爵也是空的……皇兄何曾信任过我呢?”
昭文帝将一本泛黄的书册递给仁德亲王,书面已经起了毛边儿,可见是经人阅读过多次。昭文帝这个时候给他书,自然不是令他珍藏的意思。仁德亲王直接翻开,微惊:“怀闵太子的书吗?”尽管岁月远去,怀闵太子的字迹,仁德亲王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怀闵太子,那位被昭文帝打败的兄长,先帝的皇长子,死后谥号怀闵太子。
昭文帝道:“知道怀闵太子被幽禁时最喜欢读哪段吗?”他并没有再让仁德亲王猜度帝心,直接道:“《郑伯克段于鄢》。”盯住仁德亲王的眼睛,昭文帝道,“怀闵太子自尽前,将这本书赠予朕。”
仁德亲王脸色微变,回望昭文帝,并没有说话,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这卷书,指节微微泛白,可见心境起伏之大。
昭文帝道:“怀闵太子将手中的势力交给你,然后,赠此书于朕。”当初怀闵太子赠此书于他,他只影影绰绰地觉着担忧,并不知怀闵太子有这些安排。
昭文帝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讽刺:“他比朕还要了解你,朕自己都不知道,朕的弟弟有这样的野心。”
仁德亲王低语:“当初,为什么不让我去就藩?”
“你是母后爱子。”
“别跟我提母后!”仁德亲王根本不信昭文帝的鬼扯,冷冷道,“天下都说皇上待太后至孝,可太后如何能勉强皇上的心意!”他是利用了太后,可这位自称天下第一大孝子的皇上又如何?难道昭文帝不是将计就计?又比他强到哪儿去!
败虽败了,仁德亲王毕竟皇家血统,哪怕幽禁,也没人敢亏待于他,就是仁德亲王自己亦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