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容心知他今日情形有异,便也谨慎非常:“在相公和殿下联手相治下,国?泰民?安,是?子民?之福。”
赵铭和冷笑。
赵铭和面无表情:“元月,孔益死;二月,章淞死;三月,乔世?安死;四月,杜一平遇刺;五月,太子遇刺;六月,流民?入京,贺家入狱;七月,太子生辰夜,地龙爆发,东京受天责;八月,我和太子各被禁足……你说国?泰民?安?哪来的泰哪来的安?
“再往远的说。流民?为什么流入东京?因为活不下去啊。北方凉城被割给阿鲁国?后,凉城将士灭门?后,北方诸镇诸州,官府和将士皆不敢作为,怕落到程段二家那样的地步……百姓活不下去了,就往东京逃。逃到东京,本?以为朝廷会给口饭吃,朝廷给他们的,是?‘神仙醉’,又死了一批人。
“活下来的人,在地龙中再死一批。天灾人难……做我大魏朝民?,实在可怜。”
杜嫣容无言。
她捏紧伞柄,垂下头颅。这不是?她该听到的话,也不是?她该插手的话。
她无言以对,而赵铭和冷笑三声:“杜三娘子,你是?杜家最聪慧、最适合当官的那个。可是?那有什么用?朝廷不会用女官,用女官的年代距今过了很久。世?家出不了头,你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不过是?在此昏昏朝堂下,保你全家平安。
“你只保得住你一家,你保不住旁人。有能?力者皆避世?,无能?者在朝得意?张狂。而你知道?,是?谁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吗——
“是?君主。”
杜嫣容轻声:“赵公,慎言。”
雨水顺着赵铭和脸颊向下滑落,二人站在书房前?,赵铭和仰望着书房那悬着“兰桂敷荣”的匾额。
赵铭和面上神色抽搐,字字诛心:“你不觉得大魏朝堂,已经?十分扭曲了吗?
“自古朝堂,从没?有明?目张胆分党争的道?理,从没?有把自己隶属什么挂在明?面上的道?理。从没?有大臣敢说自己是?什么党,对方又是?什么党!可我朝不一样……我朝朝臣公然党争,公然伐敌。何故?官家默许!
“礼乐崩坏党争横行,置身?其?中,意?识不到我朝如此畸形,皆是?陛下之好。我能?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君主早已背弃,我等凡人,各求生路吧。”
他怆然愤怒,甩开黑伞进入书房,留杜嫣容煞白着脸站在雨中,怔怔看着那道?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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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赵铭和自尽。
赵家上下不知缘故,朝堂上下不知缘故。姜循和江鹭的禁足被废除,暮逊的禁足也被废除。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杜嫣容得了风寒,连病三日。
杜一平来探望这个妹妹,见一场病,让杜嫣容消瘦许多。她仍在病榻上,却倚着案几,持笔凝思。
杜一平没?好气:“再爱读书也看看时间吧。我早说让你不要去赵家,这不就淋雨生病了?其?实你没?必要去赵家求赵公,那赵公忽然死了……没?人报复咱们家了。”
杜一平乐观无比:“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公平正义在人心。你看,赵铭和不就没?了?”
杜嫣容幽幽看着杜一平。
在杜一平困惑中,杜嫣容轻声:“哥哥,我知道?我整日在家中读书,是?打算做什么了。我想写史。”
话题转化太快,杜一平茫然:“什么?”
那倚着案几的消瘦少女青丝拂面,侧脸望着窗外萧瑟秋景,缓缓道?:
“我想写史。记录平庸,记录伟壮。记录背叛,记录隐秘。我是?女子,我之史记不会为当朝人所忌所顾,我可以凭一支笔,记下我眼所见,我心所察。待千百年后,平庸也罢伟壮也罢,皆青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