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给婆婆带花来了?你这妹儿心细得哟,难怪婆婆们都喜欢你。”
秋姐打开升降浴盆,趁机和林知言拉家常,惹得一旁的中年女人直皱眉。
林知言察觉到了雇主女儿的不悦,只得好脾气地笑笑,将带来的向日葵花束插在镜柜上的花瓶中。
助浴师一般都是身强体壮的青中年男女,很少有像林知言这样的年轻人,毕竟成为助浴师对体力和耐性都有着较高的要求。
林知言做助浴师的初衷,是为了照顾卧病在床的奶奶。
高考那年的梅雨季,相依为命的奶奶不幸跌了一跤,从此行动洗浴都成了令人头疼的难题。
林知言选了本地的一家师范大学的特殊教育学院,跑通读。她请不起护工,就只能自己咬牙苦读拿下护理员资格证,一边兼顾大学课程一边参加技能培训,花了常人几倍的努力才成了山城最年轻、也最特殊的助浴师。
精心照顾了奶奶两年,老人家还是撒手人寰,林知言却将助浴师的工作延续至今。
在国内,这无疑是个新兴职业,但人口老龄化却是不争的事实,供不应求。林知言身为听障人士,太能体会到非健康人的的难处,做助浴师既能帮助到有需要的人,还能兼职赚些生活费,就这么坚持到了现在。
“小林,你手有擦伤,就别碰水了,负责修剪擦拭就行。”
屋内,搭档秋姐拿着签好的助浴协议书,叮嘱林知言,“对了,先去把你头发擦干,不然要感冒的!”
林知言摆了摆手,从包里翻出印有公司logo的浅粉围裙抖开系上,反正等会儿帮刘婆婆洗浴也会弄湿,省了来回折腾。
刘婆婆今年八十一岁,中风瘫痪多年,昨晚不知怎么尿不湿漏了,弄一满身,儿女们实在疲于换洗,就干脆约了加急的上门助浴。
老人家瘫了这两年,阳台上的花都枯死了,花盆杂乱堆砌着,也没人清理。
林知言麻利绑好头发,弯眸俯身和这位枯槁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将轮椅轻轻调转了个方向。
橙黄向日葵在洗漱台上热烈绽放,灯光造就的老旧油画质感,像极了梵高的世界名画。
刘婆婆浑浊的眼睛里也仿佛有了一星亮色,蠕动歪斜的嘴唇,含混不清地笑:“真好看啊,有心了乖妹妹,就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花。”
林知言看不太清刘婆婆平憋的唇形,但能看出对方很开心,于是也跟着笑了笑,扯了纸巾细致地给老人拭去嘴角淌下的涎水。
秋姐在一旁给刘婆婆测量血压心率、检查健康状态,林知言则熟稔地拿起梳子和剪刀,为刘婆婆修剪过长的指甲和蓬乱白发——这都是助浴师在正式助浴前必要的准备工作。
“吃……孩子,吃!”
刘婆婆很喜欢这个专业又细心的小姑娘,偷偷拉住她的手,将兜里攒下的巧克力不住地往林知言手心里塞。
林知言推辞不掉,只好接了一块。
中年女人倚在对面次卧的门口打电话,斜眼盯着卫生间的动静,皱了皱眉。
“……不就是帮人搓澡的吗,还整出花样来了,一次就要收好几百。别怪我多心,有些小年轻就是利用老人家怕寂寞的特点,想尽办法套近乎,骗钱。”
中年女人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里抱怨,“我瞧见好几回了,咱妈有好吃的不想着自己的儿女孙辈,都上赶着捧给了外人。”
林知言浑然不知,老年人身体脆弱,挪动擦洗都要十分十分小心,容不得丝毫分神。她和秋姐前前后后忙碌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刘婆婆望着镜子中短发齐整、干净精神的自己,整个人容光焕发,拉着林知言和秋姐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让她们有时间常来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