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浅唱低吟的缱绻,还是信臣的忠心,这一夜,许栀注定奔波。
从郑璃的房中出来后,换了阿枝的衣裳。
她到了李斯在邯郸的住处,还没拉下帷帽。
李斯便一俯首,“永安公主。”
“廷尉不必拘礼,还是唤我荷华吧。”
李斯对她所至清清楚楚,开门见山,“荷华公主得张良于帐下,乃是如虎添翼。”
“荷华应当与廷尉道谢,若非您教我,悬崖之上,我死于他手也未知。”
“张良是大王看中之人,不被用就只能死。怀璧其罪在他身上同样试用。”
李斯言语但见锋芒。
“章邯与吕泽,是廷尉安排到雍城队伍之中的吧?”
嬴荷华很聪明,这种聪明可以成为匕首也可以成为伤己之刃。
“安排?”李斯沉笑,目光锐利,“公主是在问臣为何封住了王绾来邯郸?公主要明白,臣教公主救张良,不是想为臣找来一个政敌。”
李斯为法家,当然将张良视作敌人。
他却没想到,这样的攻击之言并未让嬴荷华出言维护张良。
“政敌之谓,太早了。”许栀停顿片刻,笑着饮下手中物,“何况,廷尉为荷华尽心谋划,而张良在韩国对我有杀心。廷尉该放心才是。廷尉来之前当与张良见过面,所以李左车之事,廷尉会愿意吧?”
李斯不禁坐立。
屏风之后也似乎有风。
看来李由所言只是表面,她对李贤果然出手是真。
而对张良的利用也是真。
嬴荷华比她父王更甚,对谁都是心狠手辣,没有半分真心。
君主永远都是君主,对臣子之驾驭何以有仁慈。
这是几十年的思维定势,李斯没办法不细细思索利害。
“公主让李左车活,而臣却会妄遭非议,臣为何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之事?”
正当李斯这样想的时候,许栀先放了一枚铁章在案上,又提笔在他书案的一枚竹简上写了几个字。
“如果再加上这个?”
墨汁一收,竟然是韩非现今所在大致位置,落款却是张良的名字。
嬴荷华在提醒他,救了韩非的人正是张良。
“公主在威胁臣?”
李斯眼看着她把竹简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竹块噼里啪啦地发出响声。
“我费心费力地让人救韩非,又真心想要廷尉活着。何必现在才来威胁廷尉?”许栀停顿片刻,有意提及法儒之别,“廷尉莫不是把法家学进了骨子里,任何人都会被怀疑几分?”
“臣不敢。”李斯敛眉,续言:“公主此来不是为张良,而是为了大王。”
许栀站了起来,烛台上摇曳的火苗在她的脸上晃动,“廷尉应该知道,纵然父王不在意流言,也当择他事以盖。”
李斯恍然,“公主所虑,臣明白,但此夜动静大,不知公主可有办法?”
许栀看着李斯,“赵臣韩仓挟持国使,于高台相逼于我,军中有言中伤,若再加一些?”
许栀点了李由之言。
李斯赶忙道:“臣……当尽心而为。公主放心。”
她贯通前前后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将趋利避祸做到了极致的李斯,会把嬴政今夜失踪的消息告诉她。
许栀想到张良换下姚贾的毒药,如果不被换,那李斯是真的会死。
因为韩非死,他想要自杀?
自杀。李斯会做出这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如今又来拐着弯来给她提醒。
许栀浑身都颤粟了起来。
她力图把场面上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