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浑身雪白的士兵(第3/6 页)

她们时常拿一只小笤帚轻轻掸拂他的绷带,又用肥皂水擦洗他手臂、双腿、肩膀、胸脯和骨盆上的石膏模。她们拿来圆圆一听金属抛光剂,给从他腹股沟处伸出来的那根颜色暗淡的锌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她们还一天好几次用湿抹布擦去那两条细细的黑橡胶管上的灰尘;这两条管子从他身上一进一出,连接着两只封口瓶,一只吊在他床边的柱子上,一刻不停地把液体通过绷带的缝隙滴进他的身体,而另一只则放在地板上几乎看不见的地方,通过腹股沟处伸出来的锌管把液体排掉。两位年轻的护士一直不断地擦拭那两只玻璃瓶。她们做了这些杂活,颇感骄傲。两人中更为细心的是克拉默护士,她是一个匀称、灵巧、没有性别特征的女孩,长着一张健康而无吸引力的脸。克拉默护士的鼻子娇小可爱,面孔光彩照人、红润清新,迷人地点缀着些可爱的雀斑,对此约塞连很是厌恶。她被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深深打动了。她那双纯洁的淡蓝色圆眼睛常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噙满泪水,真是让约塞连抓狂。

“你到底怎么知道他竟然就在那里面?”他问她。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她气冲冲地回答。

“好吧,你怎么知道?你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他。”

“谁?”

“管他是谁在那些绷带里呢。你可能实际上在哭别的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甚至还活着?”

“你说得太可怕了!”克拉默护士叫喊道,“好了,快回床上去吧,别再拿他开玩笑了。”

“我可不是开玩笑。谁都有可能在里面。据我们所知,那甚至可能是马德。”

“你在说什么呀?”克拉默护士声音颤抖地恳求道。

“也许里面就是那个死人。”

“什么死人?”

“我帐篷里就有个死人,没人能把他扔掉。他叫马德。”

克拉默护士的脸色煞白,眼巴巴地转向邓巴求助。“叫他快别说那种话了吧。”她乞求道。

“也许里面没人,”邓巴帮忙地解释道,“也许他们只是送来些绷带,开个玩笑。”

她惊恐地从邓巴身边退开。“你疯了,”她一边哭喊,一边哀求似的四下张望,“你们两个都疯了。”

于是达克特护士现身,把他们都赶回各自床上去了,同时克拉默护士为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更换了封口瓶。给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换瓶子一点也不麻烦,因为就那些清澈的液体在一遍又一遍滴进他的体内,没有明显的损耗。往他手肘内侧滴液体的瓶子快要见底的时候,放在地板上的瓶子就正好要满了,于是只需把两只瓶子从各自的软管上取下来,迅速调换一下,液体就又可以马上滴回他体内了。换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麻烦事,却让那些盯着它们每小时左右换一次的人受不了,他们对这一治疗程序很是不解。

“他们为什么不能把两只瓶子直接连起来,去掉那个中间人呢?”那个刚同约塞连下完棋的炮兵上尉问,“他们到底需要他干什么?”

“不知他做了什么要受这份罪,”克拉默护士读过体温计,发现浑身雪白的士兵已经死了之后,那个得了疟疾、屁股被蚊子叮过一口的二级准尉哀叹道。

“他参战了。”那个留着金黄色小胡子的战斗机飞行员猜测道。

“我们都参战了。”邓巴反驳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个得了疟疾的二级准尉继续道,“为什么是他?这套奖惩制度似乎根本没有逻辑。看看我的遭遇。假如那次我在海滩因为五分钟的放纵得了梅毒或者染上淋病,而不是给那该死的蚊子叮了一口,我还能看见一点公正。可是疟疾呢?疟疾?谁能解释私通的后果竟是疟疾?”那个二级准尉摇了摇头,惊异得麻木了。

“我又怎样呢?”约塞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