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风若,晏倾和徐清圆又出城了。
这一次下了雪,二人夜宿一家民舍。庆幸的是,这一次不是竹床。
晏倾最近睡眠似乎好了一些,不像往日那样浅眠或无眠。他不知这是“浮生尽”短期的强烈药效带来的改变,还是回光返照的不祥之运。
最近他少有的舒适。
也许是身体健康的假象,可以让他做很多没想过的事;也许是他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可以陪徐清圆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他始终觉得自己对妻子太坏,嫁给他,她受尽委屈……他无力扭转她的心意,也不想惹她伤心,只要千方百计地补偿她。
晏倾半夜中无意识的翻身,摸到身畔空凉的床褥。他一激灵醒来,见徐清圆果真不睡在自己怀中。
他微微怔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曾经十分习惯一人独枕,新婚后床上多了一个女郎,那女郎还总是钻进他被褥中,要他抱要他亲。他起初别扭,夜半时竟然被怀中多出来的浅暖呼吸而折腾得辗转反侧,百般不适。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当他独自在床上醒来,他是否又要去习惯没有徐清圆的日子?
晏倾沉默片刻后,打散了自己这些不着痕迹的念头。他定定神,披衣起身,轻唤她名字:“露珠妹妹?”
晏倾没有在屋中找到徐清圆,他推开木门,与屈膝坐在外面、抱着一个小木牌的女郎四目相对。
徐清圆靠坐在屋墙前,一手拿着一个木牌,另一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雪花在黑乎乎的廊外夜间飞扬,细白的雪色照着她的脸。她清盈貌美不必多说,此时不过堪堪用唯一斗篷裹住身子,长发微梳,散在脸侧,钻入斗篷间,煞然可爱。
而她圆睁着杏眼,仰脸吃惊地看那披着宽松外衫的秀致郎君,红色斗篷与飞雪交相辉映。
徐清圆结巴:“你、你怎么起来了?你夜里睡不着吗?不应该呀……我见你这几晚都睡得不错。”
她目中很快浮起一层浅淡的忧郁,想问他身体。
晏倾没有让她问出口,温温和和:“只是半夜起夜罢了。你怎么不睡?手中的匕首,哪来的?”
徐清圆眨眨眼:“从你身上偷来的。”
她把“偷”字念得理直气壮、字正腔圆,让晏倾都愣了一愣。
看这娴静温婉的女郎对他微笑:“萧郎身上好多奇怪的机关暗器,刀和匕首都有。”
晏倾:“职务所需罢了……你却是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还坐在雪里……莫非想要明日生病?”
徐清圆歪脸,嗔他一眼,笑盈盈:“我穿戴好了才出来的……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晏倾目光在她面上一阵逡巡,最后落在她手上的木牌上。他隐约看到木牌上有字,似乎是她拿着那匕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晏倾想要看清,徐清圆察觉她的目光,立刻把木牌往身后一藏,不给他看。
晏倾怔一下:“连我都不能看吗?”
徐清圆抿抿唇,微犹豫:“不是不能看……而是不太吉利,也不太应该给你看到。哎,我这样说吧,哥哥,做你妻子,我很开怀。我觉得我很喜欢萧羡。”
晏倾看她片刻。
徐清圆俏皮眨眼∶“怎么?做晏倾的时候说不出喜欢我,做萧羡的时候也说不出喜欢我吗?你的压力就那么大呀?“
晏倾莞尔。
他先道歉:“对不起。”
——做晏倾的时候,百病缠身,他真的不能轻易许她什么。
但是做萧羡的时候,扮演一个已经消失、不存在的人的时候……
晏倾眼睛湛然,温如山水,宁静安和:“萧羡是喜欢你。”
徐清圆愣了一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