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如此咄咄逼人,不但是让徐平意外,其他大臣更加意外。
徐平是个孤臣,不群不党,跟别人闹点矛盾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徐平做事非常有分寸,就是有矛盾,也只是限于公事,而且不会过于激烈,在别人眼里就是就事论事。
夏竦可不同了,他的小心思多,被视为奸诈,朝廷中交好的官员也多。现在朝中有影响力又与夏竦关系莫逆的,有枢密副使盛度,还有御史知杂庞籍,知制诰宋庠,判馆阁的宋祁。大小宋兄弟未应举前,夏竦是他们家乡安州的知州,对两人有知遇之恩。再者夏竦文才出众,也受到大小宋兄弟的敬重。被夏竦盯上,可比被徐平反对严重得多。
见不能再沉默下去,张士逊沉重地呼了口气道:“党项不臣,近几年无论边地将帅还是朝中大臣,论及的官员颇多。元昊有没有反迹?坦白讲自然是有的,枢密院掌机密,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有反迹会不会就真地反?那也未必。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朝廷也还是希望元昊能够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还西北一个安宁!”
夏竦阴恻恻地道:“若是元昊最终不肯悔改呢?还要变本加厉呢?又该如何?”
张士逊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枢密院已竭尽所能,元昊若真是狼子野心,不肯回头向善,又能奈何?那时只好修战备,蓄钱粮,严守边防!”
“嘿,那山遇惟亮被送回党项,必定全族被元昊诛杀,岂不是白白冤死!就仅仅因为枢密院寄望于一个蕃邦蛮酋,还有向善之心,几十条人命呢——”
韩亿道:“国家大事当前,几十个蕃人的性命,又如何能够顾及?再者说了,蕃胡一向反复无常。不留山遇惟亮等人,防元昊借机生事是一,还因若是留了他,不好安置。让他们在边地州军,要防日后势大难制,让他们到内地来,他们又不愿意。不如一了百了,还是回到党项去。至于回去之后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竦笑道:“果然还是如此!枢密院嫌处置起来麻烦,就推给下面,让他们这些人自生自灭。枢密,西府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岂能如此行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事情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岂能只是因为怕麻烦,就推得一干二净?”
一直不说话的盛度突然道:“夏内翰此言也有些道理,前面的处置委实有些草率。”
张士逊狠狠看了盛度一眼,道:“若不如此做,又能如何?强留山遇惟亮,元昊可能就会以此为借口兴师进犯。而陕西兵力不足,钱粮寡少,怎么能经得起大战?”
听了张士逊的话,徐平起身道:“枢相,你这样说,下官就不同意了。若送回山遇惟亮只是权宜之计,那枢密院以后的布置如何?全然看不见半分。若是为这种小事,元昊就要借机兴兵,那以后这种机会有的是!甚至可以说,他能用这种借口兴兵,就是铁了心要反我大宋,那有没有借口就无所谓了。枢密院若是真如枢相刚才说的这么认为,那牺牲山遇惟亮等人以为缓兵之计,亦不为不可。但做了之后,当精选兵将,严防西北,同时向陕西路运钱粮,以备战事。可这些全然不见,又做何解释?”
张士逊缓缓地道:“党项虽有不臣之举,但也未必会反。为可有可无之事,劳动国本为合常理。党项蕃邦小国,朝廷静观其变才是正理。”
徐平一时竟觉得无话可说,过了一会才道:“送山遇惟亮一族回去,其实不仅仅这一件事,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枢密院就说是怕元昊会反。要向陕西增兵,多蓄钱粮,又说元昊可能不反。枢相,枢密院到底有没有想明白,元昊到底会不会反?”
夏竦道:“世间事,最妙的就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需要有的时候就是可能有,需要没有的时候就是可能没有,正是枢密院此时对党项的说词。其实说穿了,就是主政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