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了,柳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偶尔有一片被风撕扯下来,在空中飞舞。路边的野草悄悄褪去了翠绿的颜色,显得格外的萧索。
第一批到达的京东灾民看着不远处破败的洛阳外城,在变得冷起来的风里微微发抖。
七月黄河从澶州以东横陇埽决口,规模极大,已经无法堵塞,只能任由黄河改道。过德州平原县后,在汉唐旧河道的北边分成三条河入海。这次水灾主要发生在河北路,但受灾人数最多的却是人口密集的京东路。加上两淮的水灾,今年灾民不少。
黄河过了广武山,便为下游,两岸再无高山夹峙,实际上没有固定的河道。每冲开一条新河道,便就会安稳上些年岁。由于河水中带有大量泥沙,不断淤积,过一段时间河道便就被抬高。直到人力堵不住的时候,便就又冲开新河道。
广褒的华北平原,便就是在黄河不断地改道中淤积出来的,呈一个大扇形,北起海河流域,南到淮河流域。这片无垠的土地,由海河、济水和淮泗河及其支流瓜分,更大的黄河却没有自己固定的流域,必定要夺这三河中的一条入海。每次改道,都是一场人间灾难。
治理黄河必须治沙,不能治沙,一切努力都是枉然。在水灾发生之后,徐平所上的奏章也只是让朝廷尽力安抚,而对于怎么治水,却没有提任何意见。原因很简单,对下游河道的修修补补,只能是临时的措施,是不可能约束住黄河水的。
人的力量,在威力无穷的大自然面前,总是显得渺小而可怜。与其在下游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治河,还不如早预警,把精力花到对灾民的善后安抚上去,把损失减到最小。
要想让黄河下游相对安稳下来,文章必须从中游做起,在陕州到广武山这一段,把黄河里的泥沙留下来。做不到这一点,下游的治河就不可能成功。
在徐平的前世,黄河已经夺了济水入海,相对稳定。为了这稳定,先淤了一个三门峡大坝,又建了一个小浪底水利枢纽。目的说来都是一个,把泥沙留在中游,最多就是在固定的季节选合适的时候放水冲沙。黄河一旦过了广武山,在广褒的平原上就失去了治沙的条件,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只能徒唤奈何。
这个年代能够完成治沙的工程吗?徐平的心里没有底,最少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的。或许再发展上几十年,有了更好的物质条件,自己也有更高的地位,说话也有人听了,可以试上一试吧。现在,还是不去想这些不可能做到的事。
王尧臣站在城门处,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群,虽然秋风渐起,依然满头大汗。这些灾民说是被招为厢军,也只是有个编制给他们发粮,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不要说训练,现在连其本的组织都还没有。
当官的,总是怕自己治下有大量民众聚集,人一多了,就无法掌控。王尧臣现在心急火燎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些人安顿下来,形成秩序。
种世衡带着几个公吏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声音都已经嘶哑了。转运使司要用灾民清理河道,便不能出差错,他的压力比王尧臣还大。
杨告正在城里调拨从营田务王拱辰那里借来的粮食,民以食为天,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让来的灾民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饱饭。这顿饭准备好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徐平已经离开西京洛阳,前往孟州河阴,与陈尧佐一起主持河道开挖。虽然汜水县以下归陈尧佐主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徐平还是要去看一下。对于到洛阳城的灾民,徐平只吩咐了杨告和王尧臣等人一句话,让他们吃饱穿暖,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些人安顿好,至于清理河道和其他事情,一切都等把人安顿好了再说。
留守司里,孙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美滋滋地喝着酒,不时吃上一块肉。
在一边,一个留守司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