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重元带着大军到丰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牧草枯黄,一片苍凉。
罗汉奴迎入城内,到了招讨司衙门,设宴接风。酒过数巡,耶律重元问罗汉奴:“这半个多月,宋军那里有什么动静?说了要战,他们可曾大军前出来逼丰州?”
罗汉奴道:“禀殿下,宋军非但没有来逼丰州,以前在州城附近游荡的党项大军,还退了回去。现在自丰州一直到青冢,没半个人影。”
耶律重元对身边的耶律仁先道:“没想到宋军主帅还是个信人,让我们去攻,他就真把兵撤了回去。这是重兵守坚城,等着我们去攻吗?宋军真以为自己守得住!”
耶律重元此时判北南枢密院事兼天下兵马大元帅,是耶律宗真之下的契丹第一人。这两个职位结合起来,还有一个特别的含义,即是契丹的储君。萧耨斤想废耶律宗真改立耶律重元,耶律重元却主动去告发,事后耶律宗真曾允诺他继自己为皇帝。当然,随着耶律宗真的儿子耶律洪基慢慢长大,这话已经很久不提了。但耶律重元还在这个位子上,就是潜规则中的储君,便如五代时的开封府尹一样。
离开了契丹王庭,耶律仁先便对耶律重元恭恭敬敬。
契丹的皇帝人选此时还有部落遗风,形势上依然坚持世选制,在向汉制的立皇太子转变之中。耶律宗真以嫡长子即位,但并没有形成被广泛认可的制度,没有人知道耶律宗真以后会怎么选择。对耶律仁先这些人来说,与耶律重元保持一定距离是必要的。
作为耶律宗真看重的人,耶律仁先是他真正的嫡系。此次来做耶律重元的副手,帮助耶律重元打仗居于第二位,看住军队不发生乱子才是第一位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后世很喜欢用这句话来形容皇室对皇帝之位的争夺,其冷酷无情和血腥残酷。其实帝王家也并没有那么无情,除了一些变态之外,大多数情况下皇家跟平常百姓家一样,也讲温情的。正常朝代的皇位不正常继承,大多都是临时起意,那种老谋深算谋划数十年的绝世大阴谋历史上基本不存在。正常的情况是,对于要夺位的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这样的,多数是确实心有不满,起事却是偶然突发的。
耶律重元和耶律宗真的关系就是这样,他确实有一个梦想,在耶律宗真身后,能够继承皇位。但这个时候,从来没想过要通过什么行动去夺取皇位,那么想当皇帝,在萧耨斤要废宗真改立他的时候,就不会去向哥哥告密了。兄弟两人的关系很好,并没有互相算计的心思,耶律宗真派耶律仁先来,只是正常的制度安排,这本就是政权成熟的表现。
兄弟两人如此,只是苦了下面做事的耶律仁先,要时时小心翼翼。
放下酒杯,耶律仁先道:“殿下,前些日子我见过宋军主帅徐都护,此人心思着实是多了一些,不过还算守信。说出来的话,他是会认的。那次会面,最后说起唐龙镇已经被宋军攻取,拒不归还,才引起让我们来攻几座州城。依我估计,宋军就是打定了主意,他们守住城池,等我们去攻。如果攻不下来,边界便就划在青冢那里了。”
“那如果攻下来呢?”
“自然就划在两国最外的城池之间,当日就是如此议定。——不过,殿下,此次能攻下云内州就是大功,再向前去极易入宋军圈套。宋军以犄角之势三处筑城而守,除非三城全部攻下来,不然我们沿金河东进,极易被断后路,此是用兵大忌!”
耶律重元有些不以为然:“本朝与宋国交战多次,他们向来不能战,全靠依着坚城死守罢了。攻下城来,不信宋军敢弃坚城不守,来与我争!”
耶律仁先急忙正色道:“殿下切不可如此想!徐平此人统大军,一路破元昊,降伏党项各部落,沿着黄河来到此处,何止数千里!宋军一战未败,更曾在天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