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明亮尚且在愣神之中,那边弘晨就叫弘晖了,“端爷过来瞧瞧,那是刚才说话的丫头不?”
为了不惹人注意,在外面弘晖从不叫人喊他贝勒。于是,端爷端爷就这么给吆喝起来了。他就在窗口坐着呢,能看见楼下。扫了一眼就看见从楼梯上下去的小姑娘。年岁不大,仿佛跟自己这身体年岁相当的样子。只瞟了一眼他就收回视线,大脚的姑娘,多是满人家的女儿。
不知道是谁家的格格出来听戏来了,不过小姑娘能那么断句,也算是有几分见识。
出了戏楼的小丫头怯怯的,怕被姑娘责罚。这姑娘额前的留海半遮住眼睛,语气却沉稳的很:“以后断不可莽撞。”
小丫头赶紧应是,低声道:“姑娘,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夫人该责罚了。”
这姑娘嘲讽的笑笑,“夫人要留妹妹在京里念书,送我去城外,我需要的采买的自然多,多耽搁些时辰也是有的。她不会这个当口拿我怎么样的。”说着,便灿然一笑,回身看了一眼戏园子:“况且,愚孝是要不得的。”
孝经里,卧冰求鲤的故事被自己的继母每每拿出来说教。但凡有错,不是罚跪叫嬷嬷念这个故事给自己听,更甚者便是罚抄这个故事,没一百遍不能吃饭。
想起这个,她不知道怎的,突的就快意的笑了起来。假如埋子养母的故事能这么解释,那卧冰求鲤的故事呢?是不是也有另一番的解释呢?
小丫头跟上马车,低声问说:“姑娘,你当真愿意去上学?不回老家了?”
回福建吗?
不回了!自己一出生便丧母,是被祖母养大的。祖母年轻守寡,养活伯父和父亲。祖母需自己种田,养活儿子读书。因此,祖母不给自己缠小脚。她老人家觉得,缠了小脚,有一天你连自己也养不活。因此,她是一直长在乡下的。去年,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继母打发人接了她来,她也没想多住。自己的同胞哥哥也一直在老家,奉养祖母,在书院里教书顺便打理家事。哥哥已经娶了嫂嫂,嫂嫂是一举人家的姑娘,知书达理,人很厚道。在老家不知道过的有多逍遥自在。她原本是想着,过了年就回去。谁知道继母要送自己去上学。还送去城外的书院,要住在那里。
她的亲生母亲是父亲中举之前娶的,就是农家女。如今舅舅家也在老家,有那么几十亩地,可也过的安泰平和。后来母亲没了,父亲娶的是翰林邓大人家的女儿。老邓大人在过年来自家的时候,数次说城外的书院有伤风化云云,被自己的父亲岔开了。
她原本真信了这话。可看了两出戏之后,她不信了。
什么有伤风化?祖母若只如继母这般,伯父和父亲早饿死了。
回到家,便被父亲叫了过去。父亲的表情和缓,叫她坐:“去书院……都准备妥当了?”
“是!”
“去城外的书院,虽说有你母……有夫人的算计,但为父也是赞成你去的,因此不曾阻止。”
姑娘抬头来,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
蔡新没有避开,想抬手跟孩子亲近亲近,但……到底是从生下就被母亲抱回老家养了,养的好像跟他这个父亲并不亲近。他嘴角翕动,然后露出笑意,“京城的书院,养的是娇花。城外的书院,养的是翠竹。”他转过身来,面色严肃了几许,“从古至今,文人墨客笔下的竹子不知凡几,为父只爱二人笔下竹。一为现今在皇家书院做先生的板桥先生的竹,一位一无名氏所做之竹……”说着,将书桌上早已写好的两幅字递过去,“拿回去好好看看。”说着,又取了一个荷包亲手挂在女儿的腰上,“去吧,明儿叫管事送你进学。”
姑娘低头看看荷包,又看了手里两幅卷轴,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荷包里是什么,她还没看。但两幅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