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如此放肆。
对于秦王嬴政,负刍心里到底还是憎恨又发怵。
“公主殿下放心,夜深风大,有劳公主命人修缮窗户。”负刍言罢,作礼离开。
殿中一片潦草,也是一片寂静。
月色流淌在光滑地砖,像是一滩明亮澄澈的水。
李贤他离她不远。
许栀隔着光,能清楚地看清他交领夹缬上的凤凰图纹,腰侧还是佩着那把长剑。
故乡的月将他锋利的目光照得要比在咸阳柔和许多。
他们都不说话,谁也没解释自己在干什么。
良久,连灯芯都看不下去,噼里啪啦地燃起了响声。
李贤也就这样站着。
不一会儿,风把地上的碎木屑吹得满地袍。
而李贤好像总算和张良学了一些好习惯,他躬身去捡掉了一地的木头枋子。
“臣把公主殿内殿外的人都想办法调走了。公主若不想今日之事被芈犹发现,还当速速清扫。”
李贤说得还挺自然,他又是在明知故问她为什么不过来,还不到他的身边去问他为什么来行宫?
到底是相处得久了,许栀自以为他有什么心眼,她很清楚。
“我不会问你来的原因。”
李贤冷不丁开口,“臣一个人没办法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这些东西清扫。”
他好像只是要她一起去拾掇那些碎片渣渣……
或者是,许栀永远也不曾知道李贤能把一件事如何掰开揉碎了去设计人。
他要她过去,等她被解开束缚后,让她自己走到他身边去问他,靠近他。
许栀觉得自己说这个话很没面子。她自从在李贤面前把公主的架子抬起来之后,鲜少去求他做事情。
她要是在这儿一直站着也挺傻的。
进了行宫,她腰侧没有佩刀。
她不得不说话。
“……我被缠住了。”
李贤顺其自然地站在她面前,微低下头,“臣帮公主解开。”
她头发长,发簪钗环比在秦的时候戴得多多了。
尤其有一支钗,上面是衔珠金凤,底下又用银丝做了连枝藤,缠绕于上,反插入垂边发髻。
她看不见自己的头顶,依稀摸到了发髻。她的发带、流钗和那串珠帘夹杂在一起,要解开,绝不算是个容易的事。
果不其然,李贤起先还很有耐心地顺着,到后面,那些繁复的珍珠链条越发不听他使唤。
能让李贤感觉到困难的事情不多。
感觉他没给谁梳过头发,修长的手指坚持要与那些发钗缠斗下去。
分明就做不好这类事,执拗又冥顽不灵。
既然李贤自告奋勇,她不介意好好地继续为难他一番。
“你不许弄坏我的发簪,不准割断发带,也不能扯疼我了。”
她感觉他的手停滞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在思考。
“臣以为,若这样会耽误许久。”
他说着,珠帘还在叮叮得响。
“动作小点,这是在楚国,不是芷兰宫。”
许栀微扬首,看到他认真的样子。
“臣知道。别人若误会便是不好。”
他真算有一幅好皮囊,眼睫纤长不密,鼻梁挺直,笑则若桃花迷惑性很强,不笑则诡谲多变。
眼睛浓黑如墨,暗淡又复杂,熠熠生辉又讳莫如深,深处望如银河般深邃无垠,藏有两世的朦胧。
许栀指尖碰了碰落到她与他面前的那一串孔雀石。
“我不管旁人怎么说。”
李贤看着她无甚纠结,恍惚间明白,她为什么在那个节骨眼上答应来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