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严苛,既是出自姐姐的?管教,也是因为少时的?不?服气。就像姜循说的?那样,我不?服气凭什么你得爵位,我却不?能……后来因为你的?避让,因为爹的?坚持,我已经?袭爵,可我并不?快乐。付出太惨重,代价太大。若是可能,我希望你还是南康小世子?,段迁还活着,我嫁来凉城开辟我的?疆土。我不?该对你那么凶,不?该总欺负你……我今日已经?长大很多了,我有本事靠自己去争取我想要的?东西了。人越往前走,越明白自己的?稚嫩和卑微。我要为昔日的?嫉妒迁怒,而对你说抱歉。
“我和爹娘,我们一直、一直……”
江飞瑛这样强硬的?人,在此夜尽天明之际,她仰望着天上零星的?被云翳吞没的?星辰,几乎双眸泛湿,语不?成调:
“我们一直喜欢和期待着你,夜白。
“爹娘托我告诉你,之前你在南康王府的?两年,他们不?理你不?见你,是错了。他们对不?起你,你别计较。
“我想告诉你,想把?爹娘没有说的?话?一起告诉你——这一次,无论事成事败,你都回家吧,好不?好?无论用?什么方式,我们一家人应该团聚。爹娘不?会再怪你要娶谁,要和谁相许终生,又为谁去报仇雪恨。
“你带着姜循一起回家来。我们不?会再挑剔你们,我们一家已经?走散了很多年,彼此都在后悔都在反省,为什么不?回头呢?夜白,我们十分、十分的?……想念你。”
此时天光濛雾,断雨已住。背着一人、立在凉风中的?青年衣襟被吹荡开,像从?山林中走出的?幽魅——因他们不?要他,所以他成了无家可归只能飘荡的?幽魅。
江鹭一声不?吭,但睫毛沾雾,眼中有淋漓薄水无声落下。
委屈难受并非没有。终日游荡,谁不?想家?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希望爹娘与姐姐接受阿宁,喜欢阿宁,接受他为凉城做的?事,理解他的?所求。若在意之人理解了他原谅了他,他此生又有何求呢?
这么多年后,爹娘终于退让。他为此感动,又为此难过。他们总是夸他好,可他在父母面前,是如此的?不?孝,如此的?任性固执。
戚戚滑落的?泪水挂在腮上,江鹭却没表现出更多的?,没有让姐姐难堪。
江鹭微笑?:“好。诸事过后,无论成败,我都和循循一起回建康,拜见爹娘。”
江飞瑛睫毛上挂着水,她不?习惯过于温馨的?气氛,便开玩笑?:“不?过回来后,你可不?许和我抢爵位哦?南康王府未来是我的?。”
江鹭笑?意在眼中流动,语气放松些:“好。”
江飞瑛走出院落,走出江鹭的?视线。
江鹭沉静地望着黑夜吞没姐姐的?身形。他耳力极好,他听到外面的?马蹄声。再过一会儿,他听到了姐姐悠然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御马而走:
“行不?得也哥哥,十八滩头乱石多。东去入闽南入广,溪流湍驶岭嵯峨……行不?得也哥哥!”
黎明间,马蹄溅青砖,娘子?的?歌声曲不?成调,零零落落地散在清晨风中,被风带走。
江鹭侧耳听了很久,直到听不?见了,他才低声:“偷听了这么久,怎么还在装睡?”
伏在他背上的?姜循,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晨风很凉很软,姜循的?声音也少有的?糯,她抱怨道?:“和你这种武功好的?人相处好麻烦。装个?睡而已,你都说破。”
姜循道?:“我也不?是故意装睡。我只是了解郡主,她不?喜欢跟人热泪盈眶跟人真情流露,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不?容易了。我若是不?恰当地醒来,她岂不?是很尴尬?她若恼怒而走,口不?择言,说出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