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瑾(第2/13 页)

边疆某工厂简易女厕 残雪 24 字 2024-02-18 08:03:11

。她的工作是在市场那边卖布。从嘈杂的地方回到冷清的小屋时,天已经黑了。一连好几天,有一只细小的张飞鸟竟然迈着急促的步子进了她的房,灰蓝色的小东西发出短促尖脆的叫声,仿佛是在寻找它的伴侣。它绕房里快走一圈之后,便失望地叫着出去了。六瑾听见它飞到了树上,还在叫。它的生活中发生了惨剧吗?坐在灯光下,她便会想起近期常来市场的那位男子。那人戴着眼镜,拿起布来瞧时,眼镜几乎触到了布上,六瑾觉得很好笑。他的样子同市场很不协调,他不像个来买东西的人,也没带提袋背袋之类的。他穿得像边疆的农民。当然他不是农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老来看布,却不买,不过他也不盯着六瑾看。六瑾从他抚摸这些家织土布的动作表情上,竟然同他产生出近乎生理性的共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不买,只看看。”他抬起头,哀求似地对六瑾说。“你看吧,尽管看。”六瑾呆板地回答,内心不知怎么一下子出现了空洞。

有一天张飞鸟很晚了还不回巢,老在刺玫瑰边上绕来绕去,一声声叫得凄苦。六瑾预感发生了什么事,就走到院门那里去。她看见路灯下,市场里那戴眼镜的男人在同一位年轻女子说话,那女子急匆匆的,尖声喊了一句就跑开了。男子似乎头晕,靠在电杆上闭眼休息。张飞鸟叫得更凄苦了,像失去了儿女的妈妈。六瑾走近男子,轻轻地说:“明天又有几款新布匹要拿出来,雪莲图案的。是那种……像雪莲,又不像。”那人听了她的话才缓过劲来,说:“嘿!”他转过脸来打量她家的院子,这时她注意到张飞鸟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他走路的样子很可笑,有点像马。六瑾在市场听到过别人称他为“老石”,这就是说,他姓石。六瑾想,市场里的邂逅也许不是偶然的?不然今天他为什么出现在她家门口呢?她又记起那年轻女人急躁地跺脚的样子,那时张飞鸟叫得正频繁。这位男子后来还到她家门外来过几次,六瑾大大方方地同他打招呼,称他为“老石”。他总站在那里,有点像等人,老是看表。六瑾想,他是等那年轻女人吗?为什么选这个地方呢?怪事。

老石给六瑾的生活注入了活力。那段时间,她起劲地打理她的园子,一到休息日就热火朝天地干一场。她沿墙栽了很多波斯菊和一串红,同先前栽的那些刺玫瑰连成一片。院子里本来一前一后有两棵杨树,她又种了几株沙棘,她喜欢这种素净的树。她还给葡萄施了肥。一个休息日,老石进了她的院门,六瑾邀他到葡萄架下坐一坐,她搬出茶几,摆上茶具。他们刚要开始喝茶时,张飞鸟出现了,很快地走来走去,尾巴一翘一翘的,一声声叫唤。老石的脸立刻变了色,像马一样伸着脖子看外面。最后,他茶也没喝就抱歉地告辞了。六瑾非常迷惑,尤其让她感到迷惑的是这只鸟,也许是两只,或三只,它们全是一个样子。六瑾记起,她再没看到过那年轻女人了。老石和她怎么啦?刚才坐在这里时,她看见他右手的食指受了伤,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用左手端杯子的动作很麻利,六瑾想,也许他是个左撇子吧。

六瑾的生活基本上是两点一线——从家里到市场,从市场到家里。可是有天夜里,她坐不住了,走过那条街到了小河边。是枯水季节,小河快要干涸了。天很高,有月光,沿河走了一会,她便看见了胡杨的尸体。那四五株胡杨也不知道是寿终正寝还是意外死亡。那些矗立的树干鬼气森森,乍一看,她的心还怦怦直跳呢。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走到面前,却惊动了几只柳莺,尖脆的叫声居然使得她的腿子抖了起来。她转身就走,走得一身汗,这才回头看一看。可是那几株死胡杨怎么还在眼前呢?“哈,你也来了?”居然有个影子从胡杨林里出来对她说话了,那声音几乎将她吓晕了。幸亏她听出来是自己这条街上的邻居。邻居不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影子,那是老石,嘿嘿地笑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