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雅》篇与《风》篇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诗句出现了韵脚呼应,如《鹿鸣》一诗里的“鸣、苹”,“蒿、昭、恌”等等。所以《雅》篇之诗的乐曲虽然皆失传,但念诵起来,仍比《风》篇之诗自带乐歌韵律。
孔夫子把整首诗的诗意以白话解析一遍后,再向诸学子与百姓们描述诗歌里的“鼓、瑟、笙”等物,夫子早做好准备,让仆役把这些乐器捧着,在人群里行走,保证每个人都能看到,并允许百姓们上手摸,或拨动弦、或击出鼓音。
并且,孔夫子还把他画的鹿、苹、蒿、芩,也呈给所有听学的人看。当有孩童发出“这就是鹿”的惊喜时,不少学子泪湿眼睫,他们理解偏僻县地之人可能不认识瑟,不认识笙,可是没想到,竟然连鹿这种兽都没见过。
这不正是传学的意义吗?不仅要教人识礼,还要教人识物、知事。
尉窈书写迅速,除了记录夫子所讲,也记录在场听学百姓的举止与回应。
元凝忍不住探身问她:“你记这些干什么?”
“夫子栽培弟子,弟子更有责任为夫子证声名。这场传学盛景,倘若弟子不记录,过后谁会记得夫子为诗礼教化付出的辛苦呢?”
“你直接说你会拍马屁就行了。”
烂人!尉窈立即用背挡住这厮看她笔记的视线,以此表达愤怒。
奚骄斥元凝:“闭嘴,别扰我听学。”
元凝打不过奚骄,只能龇一下牙,以此表达不服。
尉窈又用背挡住奚骄。
奚骄喘气声骤然使力:什么意思?天啊,我又没叫你闭嘴。
气死他了,所以在尉窈眼里,他和元凝这种见谁咬谁的豺狗一样?
百姓们听学,只需要知晓《鹿鸣》诗里在讲什么就可以了,学子们必须记背当时的历史,礼仪往来里包含的时下思想,既要站在古人的角度理解这首诗,又得站在今人的角度评价这首诗。
《雅》篇涉及的新知识太多了,一个时辰后,学子中出现缺纸没墨的了。
这可怎么办?此情形下根本无处借,也张不开这种口。
很快,大部分学子都出现了此情况。
百等千待,胡乌屋未雨绸缪的物件,终于能合情合理使用了。她动作幅度大的解开裤管缚袴,缚袴是白色帛制,专用于书写的帛料,且比寻常的缚袴长一倍。
“烦请让一让。”她急切的向周围请求,然后趴于地,抽出头簪,以尖头扎过帛带牢牢固于地上,左手捋平帛条的下端,右手执笔在上面继续记录。
她独行之举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对她的窃窃夸赞,持续到孔夫子讲完《鹿鸣》也未停止。
然后有小童问胡乌屋:“你是上面讲诗夫子的弟子吗?我听那些人说,这位孔夫子的弟子各个厉害,比平城别的学馆的学子都厉害。”
胡乌屋顺小童指的“那些人”看过去,是寻常学塾的学童。她谦虚神情道:“我还不是孔师的正式弟子呢,不过今天咱们一起听了夫子传学,也可以说……咱们都是孔师的弟子呀。”
“对对对。”此童和他的小伙伴全都喜笑颜开。
“你们几个跟我来,刚才你们是不是都好好听诗了?哪,奖你们每人一个草蝈蝈,去玩吧。”
可是此地的小童太多了,草蝈蝈不够分,胡乌屋就把他们聚起来,许诺只要背诵过今天的《鹿鸣》诗,就给他们讲志怪故事听。
直到夜深,仍有十几小童不愿归家,还想和胡乌屋玩耍,甚至有小童要求:“胡阿姊,明天能不能换你给我们讲诗,我们喜欢听你讲。”
柳贞珠路过,胡乌屋赶紧捂这小童的嘴,可是晚了,柳贞珠已经听到,柳贞珠留下厌恶一瞥,厌恶到懒得讽刺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