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花树,透过窗格子射进来,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经过这重重阻隔,暑气都被挡在了外面,屋里透着清凉。
徐平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站着的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说道:“原来就是你任谅州的监军,那仗交趾打得可不好。”
李明信心里五味杂陈,不久以前,在谅州前线,他还意气风发,想着一战下谅州,再战下渌州,把宋重新赶回山北去。这才多少时间,当时对面的这位少年主帅已经到了交趾王城里,自己只卑躬屈膝。
面上陪着笑,李明信道:“提举官人说笑,小的见识浅薄,如何是官人的对手?当时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想真是无地自容。”
如今这个时候,徐平也就免了那些俗礼,对一个即将成为自己阶下囚的人,什么上茶看座都免了。
手扶着桌子,徐平问道:“你乔装易服,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要商量?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李佛玛派来的。”
李明信左右看看,小声问道:“小的前来,自然是有重要事情与官人商量。不知官人这里,说话方不方便?”
“当然方便,有话你就直说。”
“这次前来,我是受了义父的嘱托——”
徐平却不知道他那些拐弯的亲戚,问道:“你义父是哪个?”
“当今交趾第一重臣,姓李讳仁义。”
“原来是他,——你接着说。”
李明信说他义父是交趾第一重臣,倒不算夸张,而且简单明了,比抛出一大堆各种头衔来明白多了,徐平一听就懂。这种大人物,徐平自然早已打听得明白,也知道李仁义如今在李佛玛面前失势,心里对李明信来意猜到了几分。
李明信道:“如今大宋重兵围城,只要稍具理智的人,都明白此次大宋对交趾王城志在必得。只有交趾王李佛玛,冥顽不灵,心存侥幸,依然负隅顽抗。如果官人带宋军强行攻城,必然杀伤众多,官民受苦。我们都是吃斋念佛的人,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李佛玛如此作死!”
徐平笑笑,没有说话。
交趾重佛法,从上到下,大多都信佛念佛。尤其到了李朝,太祖李公蕴能够上位,多亏了半神仙一样的万行老和尚,对佛家特别优待。至于李明信说的什么吃斋念佛,或许是真,但心善却就未必了。
说起万行老和尚,那也是位奇人,能掐会算,真是神仙一样,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李公蕴上位后被封为国师。不过这人的事迹听在徐平耳朵里,却别有一番味道,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交趾人和这和尚抄了宋太祖和陈抟的故事。
这个地方在徐平前世自称小中华,对中原王朝那是亦步亦趋,听到什么就学来什么。李公蕴上位简直就是宋太祖的翻版,再学个陈抟也没什么。
李明信偷眼看着徐平,见他态度温和,心里安定一些,理理思绪道:“我义父和城里的几位王公大臣眼看李佛玛如此倒行逆施,冥顽不灵,徒令百姓受苦,于心何忍?命小的出来与官人商量,废了李佛玛,迎宋军入城!”
说到这里,李明信心里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偷眼看徐平。
徐平挥挥手:“有这想法好啊,你接着说。”
李明信犹豫了一会,加倍陪着小心,问徐平:“小的斗胆问一句,官人占了升龙府后,是要把交趾郡县其地呢,还是别立新蕃?”
徐平看着李明义,嘴角翘起来:“你们想的还真多,交趾是大宋天子亲封的蕃国,就是李佛玛,也有朝廷亲封的官爵在身。若不是他倒行逆施,不守臣礼,屡次三番地侵犯大宋属地,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官人还是明言告诉小的,会不会撤蕃立郡县,不然我没法回去回话。”
太祖太宗两朝,自然是想把交趾郡县其地的,最少也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