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并不像寻常的读书人。
他皮肤黝黑,面颊上没有多余的肉,这是早年在兰陵做县令留下来的模样。
父亲的老师,李贤要称一声师公。
父亲的老师的老师,嬴荷华要尊为师祖,如果她再允许自己承认张良少傅的身份,荀子又便是祖师爷般的存在了。
一面风屏之后,荀子端端跽坐。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刻画着过去的光阴,满是人生的痕迹。
司空马上前与荀子说了些话。
荀子透过绢布,看不清来人。
不到十年的时间,世事变化之大,已经超过了前面八十年人生的总和。
他到楚国的兰陵,守着兰陵这个小地方着述余生,也无法真正归于平静。
荀况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他预感到世间即将迎来前古未有的变化。
一个空前绝后的君王。一个注定不凡的时代,即将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海洋广阔,终有人要在海面孤帆远影,照彻碧空青天。
侠之大在于义,儒之大者,在于生民。
他本以为他所思所想,他的一切智慧只能存于书稿,等待后人读取。
遗憾吗?
不能看着他所处的时代,不能看着黎明百姓有一个相对良好的未来。
荀子当然遗憾。
所有思想迸发出光芒的圣人们、诸子百家阐发百种学说,无不是希望这个杀伐为上、争夺为利的世间能有所改变。
法家、儒家,如何不是殊途同归。
荀子没想到在生命最后几个月里,有人大费周章,邀他入秦。
许栀走在李贤一侧,迈入这居室,才发现荀子是个极简主义者。
大梁的驿馆装潢乃是三晋中最好。
可这一会客之处,简洁干净、偌大的空间里除了一扇屏风,两只案桌,一盏灯,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荀子并不在意来的专使是谁。
他出口言简意赅,从不在虚无的事上与口舌之中浪费时间。
司空马递上一卷早就写好的书卷。
“此为老师所呈之需。”
他说话时,不自然的看了眼李贤一旁的小公主。
嬴荷华手一平,微曲肘,相当自然的接过漆盘,将它摆在李贤面前。
李贤见她如此举止,也有些不适应,她在某些时候,真的是个合格的演员。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幌子,只是因为他是李斯的儿子,是特意用来让荀子心安的工具。
他却也甘心被她利用,受此桎梏。
许栀以为这是他有意的暂停,微笑了一下,灵巧的手指立即替他解开系在书卷上的结。
做完这个举动后,她也顺便看完了荀子的要求。
她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谈话,她的确想要知道内容,但她不想随侍在旁。
很简单,单纯不想低眉顺眼。
她换成这个身份也只是为了行走方便,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荀子如何不加阻碍的进入秦国,怎么让荀子顺利阐述观点。
其余的,她实在没心情和李贤打配合。
她刚准备起身。
手腕一紧,李贤攥住了她。
他沉声,“既是拜问,不必退居幕后。”
许栀不欲将动作做得太大,她盯着着他,低声讽道:“我在这儿不会挡着你要说的话?”
李贤没有立即回答,目光落在书简上。
荀子的书简与上一世在齐国灭亡后,他们在稷下学宫找到的遗牍相差无几。
一书齐国典籍之繁茂,文化之渊源。
二书儒生之于国的重要。荀子指出【秦国没有儒生治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