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的泪水冷冷地贴在脸颊上。
十月的冬日,北海吹来的凛冽寒风在汉堡的奥尔斯多夫公墓吹过。这座占地一千英亩、包含着悲伤和哀悼的公墓是世界上最大的墓地之一。公墓里有一座为纳粹受难者所建的纪念碑,有一道为抵抗斗争战士树立的纪念墙,还有一座为纪念1943年在盟军蛾摩拉行动中被炸死的三万八千名男女老少的而竖起的合葬墓。
但公墓并没有特殊的区域悼念柏林墙的受难者。
丽贝卡跪下来,捡起散布在丈夫墓边的枯叶。然后在地上放了一支红玫瑰。
她安静地站着不动,看着墓碑回忆着丈夫生前的点点滴滴。
伯纳德已经死了一年了。他活到了六十二岁,这对一个脊髓损伤的人来说颇为不易。他死于肾衰竭,是脊髓损伤患者常见的死因。
丽贝卡回想着他的生平。他的人生被柏林墙损害了,逃离东德的时候他受了重伤,但除此以外他一直过得很好。他是个优秀的教师,几乎可以称为完美。他挑战东德社会主义暴政,逃到了自由社会。他的第一次婚姻以失败而告终,但和丽贝卡相濡以沫了二十年。
她不用来这就能回忆起他。她几乎天天都在想着他。他的死像是截断了她的一段身体似的:她经常会惊讶地发现伯纳德不在该在的地方。当她独自一个人待在两人居住了这么多年的这个家时,她经常想象着跟他说话,告诉他一天发生的事情,对这天的新闻进行评论,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告诉他。她没有对家里进行改变,让伯纳德自由移动身体的绳子和把手都还在。伯纳德的轮椅就放在床边,好像时刻准备着让他从床上坐起来,把自己的身体拖进去一样。自慰的时候,丽贝卡总会想到伯纳德躺在自己身边,用一只胳膊抱着她的情景。丽贝卡仿佛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品尝到她的热吻。
好在丽贝卡的工作非常有挑战性,能让她全身心地融入进去。丽贝卡现在是西德政府对外事务部门的一位副部长。因为会俄语,曾经在东德生活过,她专门从事东欧事务的工作。她的空闲时光非常少。
可悲的是,两德的统一似乎还遥遥无期。死硬的东德总书记埃里希·昂纳克似乎无可动摇。人们仍然在试图闯过柏林墙时被杀。苏联领导人安德罗波夫尽管死去了,但上台的是又一位垂垂老者康斯坦丁·契尔年科。从柏林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苏联这个大帝国像一个居住者经常挣扎摆脱,但却永远挣脱不了的泥沼一样,永远取得不了进步。
丽贝卡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偏了。是时候离开墓地了。“亲爱的,再见。”她轻声说,然后缓缓地向墓地外走去。
穿越墓地时,她穿上大衣,抱起手臂。丽贝卡带着感恩的心情坐上车,发动起引擎。她仍然在开那辆带有轮椅升降机的小汽车,是时候换辆车了。
丽贝卡开车回家。公寓外停着一辆亮光闪闪的梅赛德斯S500,一个戴着帽子的司机站在车旁。她的精神一振。和预料的一样,瓦利已经用他的那把钥匙进了门。他开着收音机,坐在厨房的餐桌旁,随着一首流行音乐的调子踩着步点。桌上放着桃色岁月乐队的最新专辑《梦的解析》。“很高兴能等到你,”他说,“我正要去机场,坐飞机前往旧金山,顺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说着他起身吻了吻丽贝卡。
再过几年,瓦利就四十岁了,他的精神看上去非常好。瓦利还抽烟,但已经戒了毒品和酒。他穿着蓝色的牛仔衬衫和棕色皮夹克。一些女孩会抢着要他,丽贝卡心想。尽管已经有了女朋友,但瓦利似乎不着急安定下来。
回吻瓦利的时候,丽贝卡碰了碰瓦利的胳膊,注意到瓦利身上的皮夹克软得像丝绸一般。这件皮夹克可能得花上好大一笔钱。丽贝卡问:“你们的新专辑不是才录完吗?”
“我们要进行美国巡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