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柏林对瓦利来说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卡罗琳在柏林,瓦利想离她更近一些。但隔着一道柏林墙,离得再近也毫无意义。尽管距离不到一英里,但两人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瓦利也不敢再次冒险跨越边境:要不是运气好,上次他就会被打死。但无论如何,搬到汉堡对他来说依然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瓦利告诉自己,应该理解卡罗琳留在家里生孩子的决定。卡罗琳生孩子的时候,谁最有资格待在她身边陪着她——是卡罗琳的母亲,还是只有十七岁的吉他手?但这样想也只能给瓦利带来可怜的一点点安慰。
晚上上床,早晨醒来,他都在想着卡罗琳。在街上看到漂亮姑娘时,他就会为卡罗琳感到悲伤。他很想知道卡罗琳现在怎么样了。妊娠是让她不舒服,还是让她更闪耀了呢?卡罗琳的父母是非常生气,还是为马上会有一个外孙而激动呢?
他们相互写信,信中总少不了一句“我爱你”。但他们不敢过分暴露彼此的情感。瓦利和卡罗琳知道,信中的每个词都会被审查办公室的秘密警察一看再看,这些人里甚至可能包括那个可恨的汉斯·霍夫曼。他们可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感。
瓦利和卡罗琳只是在柏林墙的两边,却像分隔千里。
于是瓦利搬到了汉堡,住进了姐姐宽敞的公寓。
丽贝卡从来不对瓦利唠叨。父母在信中老是让他回学校上学,甚至进大学深造。他们想让他成为电气技师、律师,或像丽贝卡和伯纳德那样的老师。但丽贝卡却什么都没说。她任由瓦利整天在房里弹吉他,只是让他别把脏茶杯放在水槽里,要自己顺手洗干净。谈到将来,丽贝卡总是说:“急什么急?你才十七岁!做你想做的事吧,看看会发生什么。”伯纳德在瓦利的前途问题上也是一样宽容。瓦利一天比一天更喜欢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了。
瓦利还没完全习惯西德。这里的人拥有宽敞的轿车、时髦的衣服和舒适的住宅。政府会经常遭到报纸甚至电视的公开批评。阅读批评年迈的阿登纳总理的新闻报道时,瓦利总会心神不定地看看背后,害怕有人发现他在阅读反动报道。这时他都会提醒自己,他已经到了充分享有言论自由的西德。
离开柏林让他很悲伤,但让他高兴的是,汉堡是西德流行音乐的中心。这是个海港城市,为来自世界各地的水手们提供各类娱乐活动。汉堡红灯区的中心绳索大街有许多酒吧、脱衣舞俱乐部、半秘密的同性恋夜总会和音乐表演的场地。
瓦利毕生只有两个心愿:和卡罗琳生活在一起;成为职业音乐人。
搬到汉堡后不久的一天,他背着吉他沿着绳索大街往前走,进入每一家酒吧询问店方是否需要驻场的吉他歌手。他相信自己的表演非常棒。他可以唱歌,可以弹吉他,可以让观众开心。他需要的只是个机会。
被拒绝十几次以后,他在一个名叫埃尔帕索的啤酒吧碰上了好运。啤酒吧的装饰明显是美式的:门上挂着一个长牛角,墙上贴满了西部电影的海报。老板却是个戴着牛仔毡帽、名叫迪特尔的德国北方人。“会唱美国歌吗?”迪特尔用带有低地口音的德语问瓦利。
“当然啦。”瓦利用英语回答了他的提问。
“你七点半过来试演一下。”
“付我多少薪水?”尽管爸爸厂里的会计师埃诺克·安德森仍然在给他零花钱,但他急切想证明自己财务上能够独立,证明自己拒绝听父母话的决定是正确的。
迪特尔似乎有点生气,像是瓦利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似的。“试演半小时左右,”他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我喜欢你,再提薪酬的问题。”
瓦利没有干这行的经验,但他并不傻,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意味着对方开的钱会很低。但这是两小时内他得到的第一份邀约,他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