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娘那里学来的手艺慢慢荒废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拣了起来。
秀秀的身边,刘小妹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拘谨。
她的伤已经好了,被秀秀拉着与自己住在一起,平时就跟着她学些山里人的手艺,比如织纻布,比如唱山歌。
徐平这里汉蛮杂处,小姑娘又会做人,嘴甜手勤快,人人都喜欢她,与她以前在山里起早贪黑忙碌的日子相比这里如在天堂里一般,她也慢慢习惯了。
只是刘小妹现在还弄不明白徐平这个通判是个什么级别的官人,她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官职。偏偏秀秀也不明白,还爱不懂装懂,一个劲地告诉她是很大很大的官,邕州城里只有曹知州才与自家官人职位差不多。在刘小妹的印象里知州那实在是比远在天边的皇帝还要霸道,见徐平越发拘谨起来。
其实宋朝的地方官都是苦差事,尤其是徐平这种职位低权力重的,都是做牛做马的命。只有元老重臣下放地方,那才是享福养老,不过那种地方的通判,还有徐平这种与武臣知州搭档的通判,要更加苦命。重臣不考核,所有的锅都是通判背,功劳还经常没自己的份。武臣一样不考户口钱粮,所以曹克明完全不管,所有与钱有关的事情都压在徐平这里。
大宋对官员的优待,得熬过在地方的苦日子,调回东京城里才能享受得到,徐平距那个幸福时刻最少还有两任六年的时间。
另一边屋檐下,高大全和谭虎带着几个兵士正在鼓捣一台机器,已经颇有些日子了,还没有调试利索。
这是一台造纸机,正式的名字应该是解放式手摇造纸机,徐平前世从那些发黄的书堆里看来的,算是刚建国时小而全的半机械化的工业化时代产物。可惜的是徐平记的并不详细,只能一点一点地试。
附近盛产苎麻,麻皮和麻杆都是不错的造纸原料,还有榨糖剩下的蔗渣都可以用来打纸浆。这里又有规模巨大的芒硝矿和石灰石矿,漂白用的烧碱制起来也容易,造纸的条件是非常好的。
这个年代的纸以皮纸和竹纸为主,最精良的首推江南路的宣州,是畅销天下的名牌产品,其次两浙、川蜀、福建的竹纸也很有名。但无一例外,这些名纸的白度都无法与后代相比,主要原因是漂白手段的落后。一般来讲,纸浆里的木质素去除得越干净纸张越白,原料纤维越长越结实。此时造纸过程中的漂白依靠石灰水和草木灰,效果与烧碱差别巨大。
来到两人身边,徐平站着看了一会,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高大全擦了擦额头的汗,口中慌不迭地说:“快了,快了。”
打好的纸浆已经坏了一池,依靠手工虽然也捞了一些纸出来,但厚薄不均,徐平做了个铁碾子使劲压也只是将就能用。要想印书又快又好,除纸张洁白结实之外,还要求厚薄均匀,这就是机器的优势了。
徐平笑了笑,拍拍高大全的肩膀:“你们两个不用急,这种事情越急越做不好。高大全,你就这点比不上七郎,七郎平时做什么都耐不下心来,一收拾机器就能平心静气,才能做得又快又好。你偏偏与他相反,平时挺沉稳的一个人,一做这种事情就手忙脚乱了。”
高大全呼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种东西就头大,手一摸就手忙脚乱,没半点办法。——对了,官人要唤孙七郎吗?”
徐平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给家里捎了信去,过了年他就会过来。”
“七郎来了就好,这些事情都交给他,我也落得个轻松。而且七郎性子跳脱,来到这里我们也热闹些。”
“岂止是跳脱,七郎可是个惹祸精啊。”徐平摇着头,看着正从门外走进来的黄天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两手各提着一个竹篓,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的。“再加上这一位,那简直是绝配,如和县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