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杜兰蘅呼吸一轻,正对上张庭钰轻轻投来的问询目光。
“你要是还没做好准备,等到我们迎来胜利的那一天再拍或许也不迟。”
张庭钰笑了笑,指腹摩挲过怀表中拼凑起来的照片,终还是为杜兰蘅留有了选择的余地和时间。
“好。”
杜兰蘅的回应轻轻响起,她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何时到来,或许就在今夕,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
但她坚信,那天一定会到来。
在渔村短暂的休养了数天,她以为会和张庭钰一起回到延安。
可她没想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如同暗夜中的惊雷划破了长夜的宁静。
一时间烽火连天,各处兵荒马乱。
她接到的命令是要她及时返回延安,参与备战,而张庭钰要随大队伍共同赶往前线支援。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又突然,以至于让他们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两人心中都各有所思,唯一相同的是共同坚信的胜利的明天,和眼底不自觉深藏的眷恋。
杜兰蘅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努力不让它落下。
张庭钰最终只来得及轻轻拥抱一下杜兰蘅,便要随队伍离开。
在拥抱即将分离之际,杜兰蘅听到了张庭钰那一句轻声耳语,他说:“等我。”
杜兰蘅久久注视着,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像是当年送他赴洋留学一样,她再一次凝望目送着张庭钰远去的背影。
只是这一次,等待的心境好像不一样了。
后来炮火连天,硝烟弥漫。
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个家庭的破碎,每一次炮击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逝。
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与哀号,人们在恐惧与绝望中挣扎求生,却从不曾放弃过生的希望。
杜兰蘅在后方日日关注着前线的消息,可始终不曾等到有关张庭钰的只字片语。
赵蕊不忍看她如此,也每日宽慰着她:“他一定会回来的。”
杜兰蘅朝她笑了笑,敛去眸中复杂纷乱的情绪:“没有他的消息对我来说,或许也是个好消息。”
直到在一次轰炸中,杜兰蘅为保护医疗队里为数不多的药品,受了不小的伤。
她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再次回到沪城,回到这个与张庭钰相遇相知最后相别离的地方。
她做起了教书老师,以文字传达着星星之火。
却始终会在每一个日月交替的时候,想起那双冷淡的眉眼,还有那一句:“等我。”
黄埔江边回荡着青少年学生们的歌唱声,江流也为之合唱。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黄金少灾殃。”
……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四万万同胞心一样,新的长城万里长。”
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
他会回来的。
杜兰蘅想着,就坐在黄浦江岸的长椅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着。
等到梧桐树叶开了又败,败了再开。
等到崭新的红旗高高飘扬,民众高呼“人民万岁”。
等到她白发苍苍,容颜不在。
可张庭钰这个骗子,始终还是杳无音信。
她穷尽一生的漫长等待,如同一条漫长而曲折的河流。
虽无声却深邃,流淌在每一个日升月落的瞬间。
但她依然坚定地流向远方,从不曾有过彷徨。
因为她知